八一文学

第14章（第1页）

山神是和人类关系最为亲近的一类神。他们驻于一方山林，司辖的领域包罗万象，从天象到姻缘再到吉兇命数，堪称什麽都管。

管得多，自然也会有缺陷存在。所有山神最初的力量都源于人的信仰，山神们有自己的庙，庙的香火越旺，他们所能掌控的力量也就越强。

——但假若一方山神失去了人的信仰呢？

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，已经有位山神以自己的结局写下了答案。无人信仰的山神神力将不断衰退，最终必然会离去，神力消散彻底，山林不複往日生机。那里现在是江城最大的采石场，机器不分白天黑夜轰鸣。

沉睡在城郊的邬野山正在被人们所遗忘，物与甚至不清楚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山上还有座庙。院内枫树叶子落了又长，供桌上灰尘积了厚厚一层，只有山上一些开了智的生灵路过时会给他带些野果野花，还是看在传统的份上。他不愿意让邬野山也踏上无可挽回的道路，所以他必须下山，来见人间事，来寻新信徒。

他于是先选定了一个偶然造访山林的人跟着。

人间已同他记忆里有了大变化，处处可见的事物于他而言都充斥着新鲜感。

然后他知道了“直播”。隔着扁平的一方屏幕，形形色色的人会对屏幕另一端的他産生各种感情，而那些情绪神奇地越过空间的限制，化成细小的红线收拢在他掌心，他能从中感受到久违的人们对他的倾慕。

“倾慕”同“信仰”的感觉能大概擦得上边，神明发现自己失去的那些力量回归了一小部分，这应当是件值得高兴的事，但变故仍然发生着，在他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。

日月交替升起又落下，他是第一次在人类身边待上这样长的时间，但到底也没闹出什麽大问题。只是今夜走过浴室镜前时，不知为何，他多看了一眼。镜中的自己头发由红绳扎起，身上是人类的衬衫，和他在山里的装束不同，不过也算不上突兀。

他松了口气，正要离开，脚步又顿住：……为什麽耳朵又冒出来了？

他捏了个隐身诀，令头上那两个小玩意不再惹眼，终于意识到这是神力消散的某种征兆。他想起直播间里那些人的反应和重新回归身边的神力，试图通过和更多的人接触拼凑起二者间可能存在的关系，再然后就被某个敏锐得过分的人察觉到了背后的意图。

而现在他正站在对方面前，斟酌着开口，试图找到合适的词彙来表述一些离人类过分遥远的事情。

故事不複杂，无非一位信仰将亡的山神的自救历程。子不语怪力乱神，他是其中的“神”，但不知对方是否愿意听。

“……总之就是这样，”最后一句话说完，物与松了口气，神情也释然了些：“只是想验证下想法。”

房间里重归寂静。半晌，他意识到自己的手被许长倾握住了，两根红绳虚虚交错，对方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