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1章 血玉夜吟（第1页）

子时的更鼓撞碎千嶂阙的浓雾时，颛孙镜渌正用鹤嘴钳夹起第七枚记忆齿轮。黑市当铺「璇玑坊」的青铜烛台上跳动着鲸油冷焰，将满室悬浮的机械残骸映照成狰狞兽形。她左眼的璇玑玉瞳突然泛起血丝，耳畔炸开三千六百具青铜司南的轰鸣——整座城池的骨骼正在移位。

"寅三刻，兑位转巽。"银发间的齿轮发饰咬合出密码，她扯下悬在房梁的磁针罗盘。紫檀木柜里封存的记忆齿轮开始震颤，那是上个月西市绸缎商暴毙时，她从死者颅骨里剥离的机械海马体。

坊主闾丘螟从紫铜算盘上抬起头，光学迷彩布下的千机戒闪过暗芒："司南倒转比星历快了半柱香，怕是城主那架镶着人眼的麒麟辇，又碾碎了哪条地脉。"

琉璃窗外传来金属悲鸣，颛孙镜渌翻身跃上窗棂。左眼玉瞳自动解析声波轨迹，却在撞见案发现场时骤然刺痛——染血的《广陵止息》工尺谱铺在青石板上，死者胸腔豁开的裂口里，青铜齿轮正以灭门夜相同的节奏跳动。血泊倒映着正在位移的飞檐斗拱，那些雕着饕餮纹的瓦当突然翻转，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阵列。

第七具尸体。机械心脏的冷却液在胸腔沸腾，璇玑血玉烙出二十八宿星图。她俯身时嗅到熟悉的松脂焦味——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，父亲被焚毁的机关手臂散发的味道如出一辙。

暗红卷发的男人裹着硫磺味坠落在尸骸旁，活体偃甲右臂化作螳螂刀锁住她咽喉："黑市的老鼠也配碰缉凶司的案子？"公乘鸦瞳孔泛着齿轮转动的金光，颈间青铜麒麟坠沾着新鲜脑浆。

颛孙镜渌拨动腰间冰弦，一曲《天工开物》的变徵音炸开。尸体胸腔的齿轮突然暴起，锯齿咬碎了螳螂刀尖。"你的偃甲在畏惧真相。"她捻着沾血的琴弦后退，玉瞳捕捉到齿轮内侧铭文：天启七年霜降。血玉突然灼烧，灭门夜的记忆如毒蛇苏醒——那些踏火而来的刺客，胸腔里跳动着与公乘鸦同源的青铜心脏。

整条朱雀大街突然痉挛。青铜地砖翻涌如浪，将两人抛向空中。颛孙镜渌的银发缠住飞檐兽首，发丝间浸出机械润滑液的腥甜。司南阵列倒悬投射的蚩尤图腾在地面蠕动，中央升起的青铜棺椁渗出黑色机油，公输家的机关兽纹章在棺盖上龟裂。

"原来你也是那场火的余烬。"公乘鸦的活体偃甲反向缠绕脖颈，金色瞳孔渗出血丝，"那就看看谁先被烧成灰！"他的脊椎爆出八根蝎尾钢针，却在刺向少女时被青铜棺椁的异响打断。

三千萤火虫大小的机械甲虫涌出棺椁，在空中拼出残缺的紫微垣星图。颛孙镜渌的机械心脏传出父亲临终嘶吼，那声音混着金属摩擦的杂音："快逃！蚩尤要醒了！"她踉跄后退，看见自己映在青铜地砖上的倒影——璇玑血玉正在胸骨上生根，神经状的青铜血丝爬满锁骨。

地底传来洪荒巨兽的金属喘息，千嶂阙所有灯笼同时爆裂。在坠入黑暗前的刹那，颛孙镜渌瞥见公乘鸦的活体偃甲正在吞噬机械甲虫，那些钢齿撕咬时溅出的火花，照亮了闾丘螟站在屋顶的剪影——他指间的千机戒正将星图拓印在算盘珠上。

血玉突然刺入第三根神经束，颛孙镜渌的玉瞳里浮现诡异画面：二十年后的自己站在机甲残骸上，脚下城池的血肉正在青铜骨架间生长。而此刻废墟深处传来婴儿啼哭，那声音裹挟着机油与羊水的腥气，仿佛某个沉睡千年的机械子宫正在宫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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