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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大娘子默默地点了下头,停了下,又说起家道的艰难。黄氏再也坐不去,提着屁股,寻了个借口,逃也似得回了家,等到家,便将事说给陈父听。陈父对于清贫的大女儿一家却是极为偏爱的,非但不驳,反倒点头:“倒把贞娘忘了,与茂林相配,大女婿读书人,教出女儿自然贞贤。”
黄氏目瞪口呆,眼睁睁看着陈父唤来陈大舅和徐氏,告诉儿子儿媳,要为大孙儿定下大外孙女儿的亲事。
陈大舅和徐氏双双一愣,夫妻二人心里都腾得生出一股怒气,叶娘他们夫妻都不甚满意,好在施家过得平顺,且小有积余,哪怕帮衬不上夫家,也不会拖后腿。大妹妹家的贞娘却不同,大妹夫半点本事没有,口内的清粥都要自己妻子父母一点点刨来,还要端个架子目下无尘的模样,一家人有一顿没一顿的过活,一件衣裳新三年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。
叶娘小家子气,贞娘更是缩头塌肩,见了人,连声都不敢出,遇着熟人也只蚊子一样哼哼几声,勤快倒是勤快,随她娘一样,一日到晚洗衣做饭,埋头绣花。只是,这样的小娘子,哪里能匹配得他们的茂林?
大妹妹家又是个无底洞,黄氏私底不知贴补了多少体己进去,得空去看女儿,不是米就是面,偶隔得久再捎只鸡去。
陈大舅和徐氏早已满腹怨言,无奈眼下还是二老当家,他们又好脸面,不愿同村夫俗妇一般,为着几捧米粮斤斤计较。
舍出去米粮也就罢了,自家还过得去,也不忍自己妹妹饿着肚子,只是大妹妹一家,没一个会做人的,得了好,不说句好话也就罢了,反一幅深受屈辱的模样。陈大舅一想起大妹夫的德行,一口牙都要倒了,这等人家如何结得亲?讨了一条米虫在米缸里,活该他俩贴补大妹妹一家一辈子。
陈大舅一向不是什么孝子贤孙,小时就能气得陈父七窍生烟,何况现在生得硬翅膀,当下便驳道:“阿爹,这门亲事不妥当,我和我娘子心中都不大愿意。”
陈父正在兴头,迎头接了这盆冷水,黑着脸喝问:“哪里不好?叶娘既许了人,换了贞娘也是一样。
徐氏要笑不笑,道:“公爹,父不同母不同,如何一样。”叶娘都还马虎,何况贞娘,这两个小姑子实在可厌,一个不识抬举,一个悄没声的,倒要咬她一口。
陈父不悦:“都是表妹,亲上加亲,你们大妹夫腹有锦绣,教的女儿更是勤勉自重,堪和茂林相配。”
陈大舅没好气,道:“阿爹,你是老糊涂了,亲上加亲图一个锦上添花。大妹夫家有个甚?你儿无能,供得家中儿郎读书已经弯了腰,哪里还能供得妹夫一家读诗书。”
陈父恼怒不已,拿砚台砸到陈大舅:“你手里积得银钱,几时白送给了你妹夫,倒夸口给自己贴得金身。”
徐氏似真似假笑道:“公爹这话错了呢,高堂在不分家,我们哪敢留私钱,夫郎挣得银钱,都充在公中。”
陈父不理这些琐事,一时没听懂,黄氏却知大儿媳指责他们二老私下将钱贴给了女儿,一拍桌案道:“你一个当儿媳,倒来指责公婆,你数数,七出里你犯几条?”
徐氏拿手帕捂住脸就哭开了,陈大舅整个都毛躁了,起身道:“阿娘是要我休妻吗?休个屁,多此一举,拿绳勒死她让茂林替他娘守孝三年如何?”
黄氏差点没被气厥过去,陈父本就是个执拗的人,上了年纪,也越发不讲理了,道:“我这个当爷爷还定不得自己孙儿的婚事?将茂林叫来,问他愿不愿娶。”
陈二舅与余氏躲一旁不吭声,强扭的瓜不甜,这样强拉硬扯的,能得什么好?夫妻二人上前劝了一句,这一劝反倒火上浇油。陈父嫌二儿也生了反骨,陈大舅徐氏嫌他们挑拨离间。气得陈二舅甩手就出了门,余氏丢下一声冷笑,昂头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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