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67章（第2页）

正式的任命文书下达后，林昭便需前往礼部衙门上任。谢衍本想亲自送他，却被林昭婉拒。他明白，自己既已踏入这权力中心，便需独立面对属于他的风雨，不能事事依赖谢衍，那只会落人口实，于谢衍亦非好事。

礼部衙门位于皇城东南，庄严肃穆。当林昭身着三品侍郎官袍，踏入那扇朱漆大门时，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目光——好奇、审视、敬畏，以及不易察觉的排斥。

礼部尚书是位年近花甲、须发皆白的老臣，姓徐，以持重守成著称。他对林昭的到来表现出了符合礼节的客气，亲自引他认识了部中几位主要官员，包括左侍郎李文翰，一位面容清癯、眼神锐利的中年人。

“林侍郎年轻有为，深得圣心，日后礼部诸多事务，还需你多多费心。”徐尚书话语温和，却带着疏离。

“下官初来乍到，诸多规矩尚不熟悉，还需尚书大人与诸位同僚多多指教。”林昭态度谦逊，举止得体，既不因圣眷正隆而倨傲，也不因资历尚浅而怯懦。

一番表面寒暄后，徐尚书便将林昭引至他的值房。值房宽敞明亮，书籍案牍摆放整齐，窗外可见庭院中的一株老梅，虽已过花期，枝干却遒劲有力。

林昭知道，这看似平静的衙门，实则暗藏玄机。礼部掌管礼仪、祭祀、科举、外交等，事务繁杂且敏感，尤其涉及科举与邦交，更是各方势力角逐的焦点。他这位空降的侍郎，无疑打破了不少人原有的利益格局和升迁路径。

果然，他上任处理的第一件要务，便遇到了无形的阻力。今年恰逢三年一度的会试，诸多筹备工作已在进行中。左侍郎李文翰负责具体事宜，按规矩需向新任右侍郎汇报进度。然而，李文翰送来的文书要么语焉不详，要么关键处含糊其辞，当林昭提出要调阅往年卷宗、详细了解考官遴选流程时，对方更是以“惯例如此”、“徐尚书已知晓”等理由推诿。

这显然是下马威，也是一种试探，想看看这位年轻的“幸进”之臣，究竟有多少斤两。

林昭并未动怒，也未立刻与李文翰冲突。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收下那些敷衍的文书，然后便埋首于故纸堆中，调阅了近十届会试的所有相关档案，从经费预算到考场布置，从考官任命到录取流程，逐一梳理、记忆、分析。同时，他通过“听风楼”的渠道，暗中了解李文翰的背景、人脉以及可能存在的利益关联。

不过三五日功夫，当李文翰再次以“惯例”为由，拒绝林昭提出的关于优化考生搜检流程、防止夹带的建议时，林昭抬眸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，缓缓开口：

“李大人所言‘惯例’，是指天佑十七年因搜检不力导致考题泄露的旧例，还是指景和二年因流程繁琐致使数名考生中暑晕厥的先例？”

他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报出了两个具体年份和事件。

李文翰猛地一愣，脸上闪过一丝错愕。这些陈年旧事，连他都有些模糊了，这位新任侍郎如何得知？还如此精准？

林昭不等他回答，继续道：“下官查阅近十届案卷，发现会试筹备中，共有七处流程存在明显疏漏或可优化之处。其中涉及经费核销、物料采购、人员调配……李大人若有兴趣，下官可一一列出，并与大人共同参详，以确保此次会试万无一失，不负圣恩。”

他语气依旧谦和，但话语间的分量却让李文翰心头一凛。那平静目光下的洞悉与掌控感，让他意识到，这位年轻的同僚绝非可以随意拿捏的等闲之辈。他那些敷衍和刁难，在对方绝对的专业和能力面前，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