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90章 深水回响（第2页）

天色渐亮，地面的声音开始透过厚厚的土层隐约传来——早班地铁的轰鸣、汽车的喇叭声、模糊的人声。这座城市苏醒了，而他却像一株见不得光的苔藓，寄生在它的阴影里。

白天，他不敢出去，只能蜷缩在角落里保存体力，耳朵却时刻竖着，警惕任何异常的声响。他回忆着父亲手札里关于老城区地下结构的零星记载，回忆着张策说过的每一句话，试图从中拼凑出线索。

傍晚时分，他听到地面上方传来一阵特别的、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，由远及近，又渐渐远去。是市政检修工在用工具敲击井盖，检查管道！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形成。

他等到夜幕完全降临，地面上的声音重新变得稀疏。他悄悄爬出藏身之处，回到主排污管道。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、靠近地面的检修井。他沿着管道摸索，终于找到一个井壁上有锈蚀铁梯的井口。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去，将耳朵贴在冰冷的井盖上仔细倾听。外面很安静，似乎是某条后巷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有节奏地、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井盖内壁。声音在封闭的管道里回荡，传得很远。他敲的是最简单的SOS代码：三短、三长、三短。 …… --- ……

他不停地敲着，手臂酸麻也不停止。这是绝望的呼救，也是一次赌博。他在赌，赌那个神秘的“深水”，或者任何可能关注着这件事、并且有能力洞察城市细微异常的人，能够“听”到这来自地底的信号。

敲了不知多久，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，井盖上方，突然传来了回应！也是敲击声，两下，停顿，再一下。很轻，但很清晰。

陈小鱼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！他立刻回应，同样敲击了两下，一下。

上面沉默了片刻。然后，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，从井盖的缝隙中被塞了进来，飘飘悠悠地落下。

陈小鱼一把抓住，颤抖着打开。上面没有字，只有用笔画的一个简单箭头，指向一个方向，旁边写着一个时间：“明晚11点”。箭头所指的方向，依稀是城市东边，靠近旧工业区的方位。

信号被接收了！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，是“深水”还是另一个陷阱，但这微弱的回响，如同在深海中看到了一缕微光。

他迅速爬下铁梯，回到藏身之处，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。明晚11点，东边旧工业区。他有了一个新的目的地，一次新的“约会”。

这一次，他不再是握着钓竿的钓者，也不是慌不择路的逃亡者。他成了投入深水的一枚石子，等待着看不见的涟漪，能带来怎样的回响。而在他看不见的城市地面上，无数的信号正在空中交织，关于西山枪击案的零星报道被压在水面之下，关于悦水集团的股价在轻微波动，普通人的生活依旧继续。深水之下的暗流，正悄然改变着流向。陈小鱼在黑暗中睁大眼睛，等待着下一次咬钩，或者，被吞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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