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21章 旧事浮沉，村长秘言（第1页）

院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，漫过石阶，缠上果树的枝干，连屋里透出的灯光都被晕染得朦胧起来。赵村长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，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，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，忽明忽暗。

江流坐在板凳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桃木剑的剑柄，耐心地等着。他能感觉到，赵村长心里正在天人交战，那些到了嘴边的话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，吐不出，咽不下。

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，赵村长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，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，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，震落了烟灰。“唉——”那声叹息里，藏着说不尽的疲惫和沉重，像块石头砸在寂静的院子里。

他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望着江流，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——有深深的悲伤，像浸了水的棉花，沉甸甸的；有压抑的仇恨，像暗夜里的火星，随时可能燎原；还有一闪而过的、恨铁不成钢的无奈，像看着不争气的晚辈，满是痛惜。这些情绪在他脸上快速变换，像走马灯似的，最后都沉淀成一片浓重的疲惫。

“既然你来到这里，不查出个所以然，怕是也不会离开。”赵村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像是被砂纸磨过，“罢了，有些事，憋在心里三十年，也该找个地方倒倒了。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
江流屏住呼吸，竖起耳朵听着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
“我们这迷魂村，说是村，其实更像个边境哨卡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，左边是山，右边是河，说是归这边管，其实两边都不管，算得上是‘两不管’的地带。”赵村长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，“三十年前，村里还没这么冷清，有几十户人家，靠打猎、种点薄田过活，日子虽然清苦，倒也安稳。”

他顿了顿，眼神飘向院墙外的黑暗，像是透过雾气，看到了三十年前的景象。“就在那年夏天，村口突然来了一队人。有男有女，还有2个孩子，裹着厚厚的斗篷，看着像是逃难来的。”

“他们穿的衣服料子很讲究，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，女人身上还带着些不起眼的金银首饰，虽然蒙了灰，可一看就价值不菲。”赵村长的声音低了些，“当时我还是个壮年，看着他们精疲力竭，孩子饿得直哭，心一软，就把他们收留下了。”

“我让婆娘收拾了后院那间闲置的柴房，给他们铺了干草，又煮了锅热粥。他们一开始很警惕，话很少，眼神里带着防备，像是怕我们害他们。后来见我们实在没恶意，才稍微放松了些。”

说到这里，赵村长的脸色沉了下去，声音里带上了点寒意：“可谁知道，当天晚上就出事了。”

“后半夜的时候，我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了。那声音不大，像是刻意压低了，可在寂静的夜里，还是听得很清楚，就从后院柴房传出来的。”他皱紧眉头，像是又听到了当年的争吵，“我隐约听到‘夺权’‘失利’‘王妃’‘世子’之类的词，断断续续的，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，但能听出他们在为某件事争执，火气很大。”

“没过多久，争吵声就变成了打斗声——有桌椅倒地的‘哐当’声，有男人的怒吼，有女人的尖叫，还有兵器碰撞的‘叮叮当当’声，乱成一团。我和村里几个胆大的男人想去看看，刚走到后院门口，就被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拦住了，他举着刀，红着眼吼‘不关你们的事’，我们吓得没敢再上前。”

江流的心提了起来，追问：“后来呢？”

“后来……”赵村长的声音低了下去，带着点不忍，“打斗声持续了半个多时辰，慢慢就停了。我们等到天亮才敢过去看，柴房里一片狼藉，地上全是血，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，有男有女，两个孩子也在打斗中丧生，还有那个举刀的汉子……最后活下来的，只有一男一女。”

“那男的看着像个文弱书生，胳膊受了伤，脸色惨白；女的倒是镇定些，只是眼神空洞，像丢了魂。村民们见此情形，也不知道该问什么，只是默默地找了块地方，把尸体埋了。”

赵村长深吸一口气，像是在平复情绪：“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，没想到第二天一早，就有人发现，那个活下来的女人，吊死在了村口那棵老槐树上。”

就是他昨夜进村的那棵老槐树！江流心里一震，想起树干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，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。

“她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，系在最粗的那根枝桠上，舌头伸得老长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就那么看着村子……”赵村长的声音发颤，“那景象，我到现在都忘不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