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15章 月满西楼（第2页）

宁远舟见状，便将女儿轻轻抱起，让她坐在自己膝上，指着天空中那轮如玉盘般的明月，温声道：“念宝你看，月亮圆了，就像我们的家，圆圆满满。”

任如意也靠了过来，挨着宁远舟坐下，一家三口的身影在月光下紧密地依偎在一起，仿佛一座小小的、温暖的堡垒。

“远舟，”任如意望着那轮满月，忽然轻声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平静与感慨，“还记得我们刚离开都城的时候吗？前路未知，虽然心怀期盼，却也难免有些彷徨。”

宁远舟揽着她的肩膀，让她靠得更舒服些，低声道：“记得。但你看，我们走过来了。而且，走得比想象中更好。”

是啊，走过来了。任如意在心中默念。从尸山血海中挣脱，从仇恨的烈焰中涅盘，一步步，蹚过激流，越过险阻，终于抵达了这片宁静的彼岸。那些曾经的刀光剑影、阴谋算计，那些午夜梦回时的惊悸与孤寂，都在这日复一日的平淡温暖中，被慢慢抚平，化作了记忆深处模糊的背景。而眼前这触手可及的温暖，这耳边平稳的呼吸，这腹中孕育的希望，才是真实，才是永恒。

“我曾以为，我这一生，注定与黑暗和血腥为伍，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像是怕惊扰了这美好的月色，“从未奢望过，还能拥有这样的光亮和宁静。”她顿了顿，侧过头，看向宁远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眸，“是你，还有念宝，把我从那条不归路上，拉了回来。”

宁远舟握住她的手，指尖传来熟悉的、令人安心的温度。“不，如意，是你自己选择了回头。是你自己，愿意相信这世间还有值得守护的光亮。我和念宝，只是恰好，成为了你愿意为之停留的那盏灯。”

他的话语总是如此熨帖，能精准地抚平她心底最后一丝波澜。选择。是的，是她最终选择了放下，选择了宽恕，选择了走向这片烟火人间。

念宝不知何时已在父亲怀里沉沉睡去，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，仿佛梦中也满是圆满。

宁远舟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，让女儿睡得更安稳。他低头看着念宝恬静的睡颜，又抬头望向任如意，目光交汇间，是无需言说的深情与默契。

“等孩子出生，”宁远舟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憧憬，“我们带着他们，去看更远的山，更阔的海。把我们的故事，慢慢讲给他们听。告诉他们，他们的娘亲，是何等勇敢坚韧；告诉他们，他们的爹爹，是何等幸运，能遇到他们的娘亲；也告诉他们，无论将来走到哪里，家，永远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，归途，永远有念。”

任如意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、饱胀的暖流，几乎要溢出眼眶。她轻轻点头，将头靠在宁远舟的肩上，目光再次投向那轮圆满的明月。

月光愈发皎洁明亮，清辉遍洒，将小院照得如同白昼。葡萄架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，与竹影交错，绘成一幅静谧的水墨画。远处的河水流淌声，近处的虫鸣声，交织成一首悠扬的夜曲。

江湖已远，朝堂已逝。

所有的苦难、分离、血腥与算计，都在此刻的圆满与宁静中，化为了过往云烟。他们的身影，在清澈如水的月华下，紧密相依，仿佛本就该是如此，也必将永远如此。

任如意缓缓闭上眼睛，感受着丈夫平稳的心跳，女儿轻柔的呼吸，还有腹中那个小生命充满活力的律动。

她的归途，走到了这里。有挚爱，有骨肉，有安宁，有生生不息的希望。

此心安处，月满西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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