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18章 月下同心（第1页）

沈璃那滴无声滑落的泪，仿佛不是落在衣襟上，而是重重地砸在了行止的心上。滚烫的，带着她所有未能言说的委屈、艰辛、挣扎与终于卸下重负的释然。他看到她那总是倔强扬起的下颌微微低垂，纤长的脖颈划出一道脆弱的弧度，紧闭的眼睫湿漉漉地黏在一起，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，还在轻微地颤抖。

他维持着神力输出的手臂稳定依旧，但另一只轻抚女儿发丝的手，指节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紧，将那细软的发丝更轻、更珍重地拢在掌心。他没有立刻出声安慰，也没有任何突兀的动作。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，他只是用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，沉静地、包容地、带着无尽痛惜与歉意，凝视着她，任由她宣泄这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。

篝火噼啪，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，将那泪痕照得晶莹。

良久，沈璃才仿佛从那股巨大的情绪洪流中挣扎出来。她抬起手，用略显粗糙的袖口，有些仓促甚至粗暴地擦去脸上的湿痕，动作间还带着一丝属于碧苍王的不习惯示弱的倔强。她深吸了一口气，那气息不再滞涩，带着神力疗愈后的通畅，重新抬眸看向行止时，眼中虽还残留着些许红痕，但已恢复了大部分的清明，只是那层坚冰般的隔阂，已然消失无踪。

行止见她情绪稍定，这才缓缓收回了持续输出的神力。那月白色的光晕如同潮水般退去，最终消散在他掌心。沈璃立刻感觉到体内那久违的、力量缓慢复苏的暖意，以及灵脉被妥善修复后的轻松感。她下意识地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，以往那隐隐的刺痛与无力感，竟真的减轻了大半。

“感觉如何？”他开口，声音低沉而温和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，仿佛工匠在询问自己精心修复的作品。

沈璃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仔细内视了一番，才迎上他的目光，轻轻点了点头。“好多了。”她的声音还有些微的沙哑，但已不再冰冷，而是带着一种历经波澜后的平静。

这简单的三个字，让行止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。他知道，这不仅仅是伤势的好转，更是她心防的松动。

夜色愈发深沉，洞口倾泻的月华更加澄澈皎洁，与篝火的暖光交融，在地上投下温暖而静谧的光斑。靠在他膝头熟睡的沈念，呼吸均匀绵长，小脸红扑扑的，偶尔吧唧一下小嘴，似乎在做什么美梦，那全然信赖的睡颜，是这静谧夜色中最动人的风景。

行止的目光，从女儿安睡的容颜，缓缓移到沈璃沉静的侧脸上。他知道，有些话，必须在此时说开。

“并非刻意迟来。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传入沈璃耳中。“天机遮蔽，因果紊乱。”他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如何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那玄奥的境况，“直至近日，我心生异常悸动，腕间这枚‘心映石’所制的玉环，方生出从未有过的感应。”

他微微抬手，示意了一下腕间那枚此刻光芒已变得极其温润内敛的玉环。“它所感应的，并非危殆，而是……血脉新生之兆，生机勃发之象。”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沈璃脸上，沉静而坦诚，“循着这感应，我方才能穿透迷雾，找到你们。”

他的解释没有华丽的辞藻，没有过多的渲染，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。但沈璃听懂了。天机遮蔽，意味着连他都无法推演她们的所在；玉环感应，意味着是女儿的存在，最终指引了他前来。不是不想，而是不能，直至那血脉的牵绊强烈到足以突破天道的障壁。

这解释，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因等待而生的怨怼。

行止凝视着她，篝火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，映出一种前所未有的、斩钉截铁的坚定。“璃儿，”他唤了她的名字，不再是带着距离的“沈璃”，也不是客套的“碧苍王”，而是带着某种亲昵与确认的称呼，“过往之失，我无力追改。但今后……”

他的声音低沉下去，却带着一种重于泰山的承诺意味，每一个字都仿佛烙印在虚空之中：

“没有什么，比你们更重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