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23章 幻象迷眼见父母，背影模糊声哽咽（第2页）

院子简陋得几乎没有像样的围墙，只用一些歪歪扭扭的树枝勉强围拢。院子里冷冷清清，看不到鸡鸭，也看不到晾晒的粮食，只有几件打满补丁、洗得发白的旧衣服，孤零零地挂在一条褪色的麻绳上，在微风中无力地晃动着。

而就在那扇敞开着、仿佛随时会倒塌的破旧木门门槛上，他“看”到了他们——

父亲向福根，那个在花名册照片上尚算壮实、在他记忆中如山般可靠的汉子，此刻正背对着他（向二娃）的方向，坐在一个低矮的小木凳上。他的背影，佝偂得厉害，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弯了脊梁，那件熟悉的、打着补丁的蓝色土布外套，此刻空荡荡地挂在他瘦骨嶙峋的架子上，显得异常宽大。他低垂着头，花白而凌乱的头发在萧瑟的风中微微颤抖，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膝边，另一只手似乎正抬起，用那粗糙如同老树皮的手背，一遍又一遍地，默默地、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眼睛。

没有哭声，没有言语。但那微微耸动的、瘦削到几乎能看见肩胛骨形状的肩膀，以及那无声擦拭的动作，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加令人心碎！那是一个男人，一个父亲，在失去两个儿子、家庭破碎后，将所有痛苦、绝望与无力都强行压抑在心底，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偷偷宣泄的、极致的悲伤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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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林秀娥，则站在门内阴影处，身子半倚着门框。向二娃无法看清她完整的正脸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、同样消瘦不堪的侧影轮廓。她的头发也已是灰白相间，胡乱地挽在脑后，露出了脖颈后那清晰可见的、凸起的颈椎骨。她的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，身体在微微地、无法抑制地颤抖着。

她在看着院外，看着那条通往石桥、通往远方、或许也曾通往她两个儿子消失方向的路。她没有像向福根那样擦拭眼泪，但那种仿佛连哭泣的力气都已耗尽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与空洞的悲恸，却如同实质的寒冰，穿透了幻象的距离，狠狠地刺入了向二娃的灵魂！

“呜……唔……”

一声极力压抑、却终究无法完全忍住、带着剧烈颤抖和破碎气音的哽咽，从林秀娥的方向，微弱地、却又无比清晰地，传入了向二娃的感知中。那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、日复一日的思念，以及一种……仿佛连灵魂都已随之枯萎的绝望。

就是这一声哽咽，如同最后一根稻草，彻底压垮了向二娃！

“爹！娘——！！”

他在内心深处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、无声的呐喊！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，瞬间从他现实中的眼眶里汹涌而出，混合着冷汗和血污，滚烫地划过他冰冷的脸颊。他想要冲过去，想要抱住那佝偂的背影，想要抚平那颤抖的身躯，想要告诉他们，他们的二娃子还“活着”，还在挣扎，还在拼命地想回到他们身边！

可是，他做不到！这只是一场幻象！一场由他极度思念、愧疚与担忧交织而成的、残酷的海市蜃楼！他像一个被无形玻璃隔绝在外的幽灵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痛苦的深渊中沉沦，却连一丝声音、一点触碰都无法传递过去！

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，比任何厉鬼的撕咬、比魂魄撕裂的痛楚，都要来得更加深刻，更加残忍！

他拼命地“睁大眼睛”，想要将父母的样貌看得更清楚一些，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。然而，那幻象却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，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，开始闪烁、扭曲。父亲向福根那悲伤的背影和母亲林秀娥那颤抖的侧影，在泪水中变得更加模糊，仿佛随时会融入那片灰蒙蒙的村落背景之中，彻底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