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193章 桑榆情。（第3页）

园名是他亲自取的，“桑榆”二字，既是取“桑榆非晚”之意，也暗藏着他深埋心底的思念——阿桑的名字里，便有一个“桑”字。

园中遍植桑树和榆树，春日桑叶嫩绿，夏日榆荫如盖，秋日桑葚紫红，冬日榆枝遒劲。四季轮转，各有景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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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父亲小心。”林念桑扶着老人坐在园中的石凳上，“太医说您腿脚畏寒，不宜久坐石凳，儿子让人铺个软垫吧。”

林清轩摆摆手：“不必。这石头坐了十几年，都坐出温度了。”

他抬头看着满园青翠，缓缓说道：“你可知我为何偏爱桑榆二树？”

林念桑在父亲身旁坐下，恭敬道：“儿子记得父亲说过，桑树养人，榆树固土，都是实实在在惠泽众生的树木。”

“不错。”林清轩目光深远，“桑叶养蚕，蚕丝成帛，百姓得衣；桑葚可食，饥荒年月能活人无数。榆钱可食，榆皮可磨面，榆木坚实耐用。这些树看起来平常，却是真正的济世之材。”

他顿了顿，声音轻了些：“你母亲……她最爱桑树。年轻时，她常带着丫鬟在桑园里采摘桑叶，阳光透过叶子照在她脸上，那笑容，我至今记得。”

林念桑沉默地听着。关于母亲阿桑，他知道得不多。祖父很少提起，父亲林明远在世时也说得简略，只知那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女子，在林家最艰难的岁月里，用柔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族。

“你母亲走的那年，也是这样一个春日。”林清轩的声音很平静，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，“她拉着我的手说：‘清轩，我不怕死，只是放心不下你和孩子们。你要答应我，无论多难，都要让林家的灯火继续亮下去。’”

老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紫竹杖上的节疤，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，也是记忆的刻痕。

“我答应了她。”林清轩说，“所以我活下来了，在狱中活下来了，在流放路上活下来了，在那些看不见希望的日子里活下来了。因为答应过她，林家的灯火不能灭。”

林念桑喉头哽咽，半晌才道：“父亲，您辛苦了。”

林清轩摇摇头：“不辛苦。看着你成人，看着你成才，看着承安他们一天天长大，我这心里，只有欣慰。”

他站起身，拄着杖慢慢走到一棵老桑树下。树干粗壮，需两人合抱，树皮斑驳，刻满了岁月的印记。

“这棵树，是你母亲嫁过来那年亲手种的。”林清轩轻抚树干，“她说，桑树长，家业兴。如今六十年过去了，树还在，家也在。”

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桑叶，洒下细碎的光斑。林清轩仰头望着树冠，仿佛透过时光，又看见了那个在树下忙碌的纤弱身影。

阿桑总说，人生如四季，春日萌发，夏日繁盛，秋日收获，冬日沉淀。而她，停留在了生命最繁盛的夏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