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72章 京城春波与夜话（第1页）

四月的北京，春光已有了几分泼辣的味道。午后的日头暖洋洋的，晒得人骨头缝里都透出懒意。周三送佳佳去了学校后，我便盘算着带她出去走走。连日来不是去古迹就是挤人山人海的车展，该换换心境了。心里这么一想，什刹海那片水光便自然而然浮现在眼前。

“下午没课了吧？”我接着下课的她，顺手接过她那个沉甸甸的帆布书包，“带你去个地方，透透气。”

佳佳眼睛一亮，连日啃书本的疲惫一扫而空：“去哪儿？远不远？”

“不远，”我卖了个关子，只拉着她的手往地铁站走，“到了你就知道，是个能让人把心放慢的地方。”

公交晃晃悠悠，从夏家胡同的书卷气里穿行出来。一出什刹海站，那股子带着水汽的、清凌凌的风便扑面而来，与地铁里的沉闷气息截然不同。佳佳深深吸了口气，脸上绽开一个舒心的笑：“是什刹海！这地方好玩”说完我俩脚步却已不自觉地轻快起来，拉着我往湖边跑去。

午后的前海，像一块巨大的、微微漾开的碧玉。阳光碎在粼粼波光上，跳动着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岸边垂柳的新绿，嫩得能掐出水来，千丝万绖地拂动着，在水面划出浅浅的痕。我们没目的，也不看路牌，就那么信步由缰，沿着水岸慢悠悠地走。

“你看那船，”佳佳指着湖心，一只脚踏船慢吞吞地划过，船上的人仰着脸晒太阳，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，“感觉时间到这里都变慢了。”

“嗯，”我应和着，“在这儿，好像什么事都不急。天塌下来，也得先等这湖面的波纹一圈圈荡开再说。”

她听了直笑，肩膀轻轻靠着我：“那你可得站稳点，别让天砸着我。”

走过银锭桥，我们拐进一条更安静的胡同。青砖墁地，光影斑驳，偶尔有自行车铃“叮铃”一声清脆地掠过，留下满巷子的寂静。我们在一处虚掩的朱漆门前停下，门楣上的砖雕已有些模糊，却更显古意。

“你说，这里面住过多少人？发生过多少故事？”佳佳伸手轻抚着冰凉的砖墙，眼神有些悠远。

“可能有个格格，也曾像你这样，在春天推开这扇门，想着墙外的心上人。”我打趣她。

她嗔怪地瞥我一眼，嘴角却弯着：“那你就是那个翻墙的书生？”

“不，”我握紧她的手，认真道，“我是那个在门口，正大光明等你的人。”

说笑间，走到了宋庆龄故居门口。院子里极静，几株高大的海棠开得正盛，粉白的花瓣偶尔随风旋落。我们放轻脚步，走在廊下，看展览橱窗里那些褪色的照片。这是一处安静的院落，院内还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，窗外是什刹海不变的湖光山色，不禁让人感慨时光流逝。“她真美，”佳佳驻足于一张宋庆龄中年时的肖像前，低声道，“是一种……特别坚定又特别温柔的美。”“嗯，”我站在她身侧，看着照片里那双洞察世事却依旧清澈的眼睛，“在那么大的风浪里，能守住自己内心的秩序，不容易。”

从宋庆龄故居出来，继续沿湖而行，而是随意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。瞬间，仿佛从开阔的水岸步入了北京城的“毛细血管”。青砖灰瓦的平房院落紧密相连，墙壁上爬满了斑驳的痕迹。胡同里很安静，偶尔有自行车铃铛清脆地响起，有老人坐在门墩上下棋、聊天，有家养的猫咪在墙头慵懒地晒太阳，空气中弥漫着老北京民居特有的、混合着泥土、炊烟和植物气息的味道。我们放慢脚步，生怕打扰了这份宁静。透过偶尔虚掩的院门，可以瞥见里面拥挤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天地。这种“藏”在繁华都市深处的、慢节奏的、充满人情味的市井生活，与不远处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北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，也让我们触摸到了这座城市更真实、更温暖的肌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