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一文学

第11章 怀疑与震惊（第1页）

接受规则是一回事，真正消化并信任这超自然的存在，又是另一回事。那冰冷的机械音和光洁的界面，仿佛一道不容置疑的律令，强行嵌入了他的认知，但灵魂深处那份属于人类的警惕与怀疑，却如暗流般涌动，难以平息。

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，林默将自己反锁在狭小的房间内，窗帘紧闭，隔绝了外界渐沉的暮色与稀疏的灯火。他像一名被困在数字迷宫中的囚徒，又像一名试图拆解未知炸弹的工程师，全身心地投入与那自称“审判系统”的存在的无声博弈中。

他凝神静气，用意念反复调出系统界面，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。那流转的微光，那简洁到近乎吝啬的文字，都成了他研究的对象。他尝试用各种方式“提问”，不仅仅是简单的指令，更夹杂着试探与陷阱。

“系统，积分获取的具体计算公式是什么？影响力评估的维度有哪些？”他试图理解其运作的逻辑基础。

【信息不足，请自行探索。】界面的回应淡漠而统一。

“审判‘不公’与‘罪恶’的绝对标准由谁制定？是基于人类的法律，还是某种……更高的道德准则？”他触及了核心的哲学与伦理问题。

【审判标准基于既定规则，权限不足，无法查阅规则源头。】

“你的创造者是谁？来自何方？选择我，是随机筛选，还是早有预谋？”他直指那最深的迷雾，试图窥探帷幕之后的影子。

【相关信息已封存。警告：连续追问核心机密，可能触发精神稳定度检测。】

一次次的尝试，换来的始终是那简洁、机械、不带丝毫情感的回应。这种绝对的、非人的逻辑，像一面光滑无比的冰壁，找不到任何可以着手的情感缝隙或逻辑漏洞。最初的震撼与劫后余生的兴奋，如同退潮的海水，渐渐显露出底下冰冷的沙滩，那是一种更深沉的不安，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
这系统，真的只是一个纯粹中立的“工具”吗？一个如此强大，能够跨越维度进行信息播送，甚至能震慑“深渊注视”的存在，其背后会没有意志，没有目的？它那看似客观的“审判”标准，究竟是谁的尺度？它最终极的目标，真的仅仅是“公示”而已？茫茫人海，为何偏偏选中了他这个刚刚经历重大挫折、身处旋涡边缘的小人物？

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系统激活前的那一刻，那来自意识深处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“注视”，以及系统出现时，那“注视”如潮水般退缩的景象。两者之间，是否存在某种对立？自己会不会已经在无知无觉中，卷入了一场远超人类理解范畴的、于更高维度展开的永恒争斗之中，成了一枚甚至无法自知、命运早已被标注价格的棋子？

怀疑如同暗夜中滋生的藤蔓，悄无声息地缠绕着他的心脏，越收越紧，带来近乎窒般的压力。

然而，当他闭上双眼，那来自“海螺号”最后传输数据的绝望嘈杂背景音，便会再次尖锐地刺破记忆的隔膜，在他耳边回响。赵教授那张总是带着温和与执拗、此刻却可能蒙受不白之冤的面容，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还有那悬崖边缘，脚下碎石滚落深渊的漫长回响，以及那股将他推向毁灭的、冰冷的恶意……

所有这些现实的、切肤的痛楚与不甘，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洪流，将他从怀疑的泥沼中猛地拉起。与眼前亟待昭雪的冤屈、亟待揭示的黑暗、亟待自保的脆弱生命相比，那关于系统来历的宏大谜团，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迫在眉睫。